花样百出的中国式召回

马年已奔腾而至。在刚过去的2013年，中国汽车销量达到2198万辆，连续五年蝉联世界第一。这比第二名美国的1560万辆多出41%。听上去令人欢欣鼓舞，但我们这个汽车大国距离汽车强国还有多远呢？无论是自主品牌的市场占有率，还是消费者对汽车产品的满意度都有一定下滑，特别是年内两次最有影响力的召回：大众DSG召回、福特翼虎召回，给2013年增添了一些虎头蛇尾的景象。

雨果说：“下水道是一个城市的良心。”说明评判一个城市的文明程度，不能只看高楼大厦的表面，更应关注其鲜为人知但更关乎民众切身利益的另一面。同样，在汽车行业，除了漂亮的销量数字，我们更应该关注数字背后消费者的用车感受。汽车质量缺陷与召回，就是其中一个老生常谈但颇令人无奈的话题。

 官方数据显示，2012年中国共进行了113次缺陷汽车产品召回，涉及车辆320万辆，占当年总销量的17%。美国2012年召回了586次，涉及汽车1622万辆，占当年销量的112%。就是说，美国的召回量甚至要大于其销量。日本召回279次，计595万辆，占其销量的111%。 我相信没人会说，我们召回数量少、召回比例低是因为中国市场的汽车质量更好。那，这个矛盾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呢？

其实，答案很简单：在中国很多应该召回的案例，最后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召回。

2013年12月21日，广州车展。一位叫凌云的女士突然登上福特的展台，打断了正在进行的发布会。这位消费者的翼虎曾发生了断轴现象，但她并未认可厂家与4S店的处理结果。此事一时引起轩然大波，并成为广州车展的热点新闻。但考虑到之前福特曾发布过声明，称“翼虎不存在任何产品设计和质量缺陷，也没有任何所谓召回计划”，舆论暂处于观望期。

转折发生在12月27日。福特突然宣布召回8万辆翼虎汽车，并承认“前转向节生产材料未能符合福特在全球执行的材料强度标准”，这种前后矛盾的声明引得业内一片哗然。众说纷纭中有一点是确定的：这个转折与凌云的维权有很大关系。如果没有凌云登台，福特召回翼虎的可能性很小，这家销量猛增了60%的合资企业仍会安然享受“中国式召回”带来的福利。

此情此景，让我想起三年前的底特律车展的亲历。当时，马尔乔内正在面对上千名世界各地的新闻记者和业内人士，阐述他将如何整合菲亚特与克莱斯勒。这时，一位衣着得体的女士悄然登台，拿过话筒称她的母亲因驾驶一辆克莱斯勒的汽车而丧生，号召大家谴责并拒买这个品牌的汽车。那名美国女士后来有没有被请进当地的派出所，不得而知。但查阅后来的资料发现，克莱斯勒当年共进行了17次召回，共计160万辆汽车，创下该公司历史纪录。

看来，中国式召回与发达国家召回是有一定差距，但民间的维权行动与效果却与世界同步。那么我们再来粗略讨论一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“中国式召回”？

　　马失前蹄－大企业病急功近利

据公开资料显示，从“翼虎SUV项目“通过国家发改委备案到正式投放市场，仅仅才用了半年多的时间。有零部件业内人士认为，这种匆忙上马项目的做法，给零部件的准备与验证带来很大压力，不排除为赶工期而降低质量标准的可能。事实上亦如此，当时翼虎甫一上市便引起购买热潮，不少地方还出现了加价现象。在中国不愠不火待了十多年的福特，怎会放过如此天赐良机？只是这些国际企业在恣意享受中国市场的红利时，似乎忘了他们在CSR条款中的信誓旦旦，以及不得志时对中国市场的美丽承诺。

大众是另一个反面教材，或者说，是中国式召回巅峰之作的始作俑者。大众2007年在中国大连投产7速干式DSG变速箱工厂时，全球第一款干式DSG车型还未量产。固然，我们可以理解为大众是在把最先进的技术同步到中国，以显示对中国市场的尊重。但是，之后几年该款DSG在中国市场上的表现，耗尽了相当一部分中国消费者对大众的尊重。数万名车主向他们所能想到的渠道发起投诉：这款宣称“丝般顺滑”的变速箱顿挫严重、伴有异响、甚至会出现可怕的动力中断。而315召回后，仍然问题重重：很多人发现自己的车有问题，但不在召回之列，而一些在召回之列的车主在按厂家要求更换机电单元后，并未解决问题。

而这种种问题，看上去并未给这两个强势厂家带来直接销量影响。2013年南北大众共销售了304万辆汽车，以18.5%的市场占有率一骑绝尘。而长安福特也以60%的罕见高增长跻身销量前十名。或者，反过来说这些漂亮成绩在一定程度上是以牺牲消费者利益为代价的。只是，这种有些明目张胆的作为，为什么在中国市场能行得通呢？

马马虎虎－法规不严监管不力

官方资料显示，受质检部门影响而导致的召回数量，占2012年中国召回总数的8%。这一比例在美国是24%。打开质检总局的网站，一般关于召回的公告，经常是以厂家新闻稿的原文形式出现。很少见到质检总局主动介入某项调查并责令厂家召回。

就翼虎案例来看，从13年12月27号宣布召回，到14年2月21日实施召回，期间有近两个月的空白期。这让那些翼虎车主犯了难，这车是开还是不开？开有断轴危险，不开春节用车高峰期怎么办？而当我们求助《缺陷汽车产品召回管理条例》时，找不到任何关于召回时效性的说明。那么法无明文禁止即可行。福特可以安安心心的准备两个月的备件了。

在27日宣布召回前，福特曾官方否认有质量问题，并告诫公众不信谣、不传谣。这相当于刻意隐瞒了缺陷情况。依据召回条例第二十四条，可处缺陷汽车产品货值1%以上10%以下的罚款。但实事上，无论是长达两个月的“准备期”，还是隐瞒缺陷情况，福特并未受到有关部门的处罚。甚至连一句批评与督促都没有。看来有关部门还是相当宽容体谅的。

再看DSG事件，大众在13年先后进行了三次DSG大召回。第一次是在3月18日宣布，称故障可由更换机电单元解决。第二次是在7月宣布“补充召回”3863辆进口DSG车型，原因是“零件生产范围判定失误”。第三次召回是在11月，称DSG故障可通过更换矿物油解决。这里说明至少两个问题：一、大众针对同一故障出现前后不一的解决方案，到底哪一个方案有效？是否存在刻意隐瞒或判断失误？质检部门不应做后续监督与验收吗？二、大众因为自己的判定失误而造成召回遗漏，不需要承担什么责任吗？质检部门未做任何表态，那么就是放任企业想何时召回就何时召回，想召回多少就召回多少了？曾有媒体计算，大众的选择性召回，或逃避了100亿元的成本。这么大的事件，质检部门不知道吗？

一句话，立法不严、有法不依、执法不力、违法不纠，是中国式召回不给力的重要原因。

马首是瞻－感性消费盲目追随

一说到德国车，很多国人就想到安全、皮实、可靠。于是，在厂家与媒体的宣传下，对TSI DSG的黄金动力耳熟能详，并趋之若鹜。甚至在315曝光DSG的安全隐患之后，大众的销量也未受到明显下挫。很多人侥幸的认为，自己人品好，不会中招。诚然，DSG车型的故障率约为5%左右，听上去没有那么可怕，但做为量产工业品，这是一个严重违反行业规律的现象。在国际主流社会，不太可能出现这种情况。以美国市场为例，大众北美的车型搭载7速干式DSG的比例微忽其微，而在中国却高达20%多。如果7速干式DSG真像大众说的那么可靠，为何不在美国市场大力推广应用反而降低其安装比例呢？

大众的另一神话EA888发动机，也正在中国面临一场暗潮涌动的风波。一位名叫万春雷的途观车主，在论坛发表了一篇长达一万多字图文并茂的技术文章，详细剖析了EA888发动机漏机油的原因，以及因此带来的巨大安全隐患，如撞燃。这一问题也直观的反应在了国家质检总局的官方投诉平台上。公开信息显示：从今年1月8日至1月20日，该平台共收到了332份实名投诉报告。其中途观发动机的投诉达15例，占投诉总量的4.5%，而途观去年全年销量只占乘用车市场的1.1%。而在很多城市，途观仍一车难求，加价销售情况普遍。坦白说，在车市充分竞争的今天，任何加价行为都是耍流氓。而有人甘愿被流氓耍，是不是自己也该反思一下？

最后，国家质检总局的投诉平台上，还有两款车型耐人寻味。一个是搭配了DSG的大众车型，占投诉问题的5.1%，说明大众经过三次召回后依然未能有效解决DSG故障。或许有一天，中国的主流消费者不再像现在这样狂热崇拜大众时，DSG的问题才能迎刃而解吧？等等，我们不能忘记福特，它也是干式双离合的积极倡导者。是的，该信息平台显示，搭载了格特拉克6速干式DCT的福克斯，被投诉比例高达13.6%。这已远高于这款畅销车型在去年车市2.2%的占比。或许，福特在忙完翼虎断轴门后，又将有新的棘手任务？

某种意义上，得感谢大众和福特这一对好基友，是他们倒逼了召回条例的升级，是他们让中国消费者一点点由感性变得理性，是他们让更多中国人明白中国自主品牌也许更值得考虑。所谓塞翁失马，焉知非福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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